追光近年票房最失敗動畫……《聊齋:蘭若寺》敗在拼盤太雜,還是講故事不行?
盡管一口氣講了六個聊齋故事,量大管飽,盡管視效華麗也更勝過往,但《聊齋·蘭若寺》,似乎還是要成為追光動畫躋身主流視野以來,市場表現(xiàn)最失敗的一部作品了。
于7月12日(上周六)公映的本片,首周公映兩天僅收4100萬左右,遠遜于去年《白蛇:浮生》逾1.3億、前年《長安三萬里》近1.8億的首周末公映票房,貓眼和燈塔專業(yè)版給出的最終票房預測,僅為2.59億和2.67億。
盡管暑期檔競爭暫時還不那么激烈,影片后續(xù)的票房走勢有超預期的空間,但《聊齋:蘭若寺》跌破追光動畫長片自《白蛇:緣起》(2019)來鐵打的“4億底盤”,基本已成定局。
許多人將這次《聊齋:蘭若寺》的失敗,歸結(jié)于追光傳統(tǒng)的“劇本老大難”問題,這當然有一定道理。目前本作豆瓣評分為6.7.在追光十部長片中僅高于其“成名”前的《貓與桃花源》(2018)。既然影片的動畫技術(shù)和視覺效果是毋庸置疑的強項,問題自然“又”是出在劇本上。
但是,《聊齋:蘭若寺》的劇本問題,和追光以前“講不好一個完整故事”的劇本問題,其實還不太一樣。
木桶效應(yīng),觀眾習慣看短板
《聊齋:蘭若寺》的劇作模式是“1+5”:主線是《井下故事》,蒲松齡被龜和蛤蟆二精脅迫主持“講故事大賽”,由此展開五個相互獨立,但都與“情”相關(guān)的聊齋故事(《嶗山道士》《蓮花公主》《聶小倩》《畫皮》《魯公女》)。
這是典型的拼盤/集錦/篇章式電影形式。在這種形式下,《聊齋:蘭若寺》的共六個故事中,平心而論,是有好故事的。但由于“木桶效應(yīng)”這一多數(shù)觀眾心里的習慣性標準,某些平庸老套的故事的存在,使得影片整體很難收獲全盤贊美。
《嶗山道士》是院線少見的毛氈動畫,用稚拙可愛的畫風,講述了一個“不要浮躁虛榮”的道德勸諭故事。同時,這種形式的制作極其耗費人力物力,也充分展現(xiàn)了追光的技術(shù)水準。
但對于某些觀眾來說,這個曾經(jīng)被上美影以木偶動畫形式演繹過、又曾見諸義務(wù)教育語文課本的故事,還是有些不夠新鮮,對“悍妻”一角的呈現(xiàn),放在這個時代也不討喜——至少,《嶗山道士》的故事不會是整部電影的加分項。
《蓮花公主》將原作中的書生竇旭和蓮花公主都從青年改為幼童年紀,走的是童真童趣的路線。這段用主流3D畫風結(jié)合水彩式的暈染手法,表現(xiàn)民族美學色彩濃厚的場景和精怪造型,繽紛絢爛,在視覺美感上無可挑剔。
但對于某些觀眾來說,這段當然又有些低幼了。
而有過很多翻拍版本的《聶小倩》,在這部里大膽把時代背景變成了風雨飄搖的民國,場景和人物也民國風、“蒸汽朋克”化了,影片甚至讓燕赤霞使用槍械降妖……
按理說,這樣“乾坤大挪移”式的改編,本該有些新鮮感。但實際上,影片的“革新”只體現(xiàn)在皮囊,相比經(jīng)典的《倩女幽魂》版本,這個民國版的故事進程和人物關(guān)系都基本不變,并且寧采臣攜聶小倩歸家的結(jié)局,也和救亡圖存的時代主題沒多大關(guān)系。
沒升華,沒深度,就是簡單的換皮而已。這樣貌似顛覆、實則保守的改編,還不如老老實實還原經(jīng)典版本。
相比于同名真人商業(yè)電影的浪漫化改編,《聊齋:蘭若寺》中的《畫皮》情節(jié)高度還原原著,沒有浪漫,只有恐怖、惡心、獵奇,冷酷地呈現(xiàn)了古代社會夫妻綱常的腐朽。影片唯一的重要改編,是在結(jié)尾點出了妻子對丈夫和婚姻制度的心灰意冷,使女性主義表達更為主動、有力。
同時,這段動畫采用了冷峻凄艷的宋畫工筆風格,并融入了某些實驗動畫的運動思維,做到了形式和內(nèi)容相得益彰??梢哉f,《畫皮》這部分,就是《聊齋:蘭若寺》的最佳一章。
至于最后的《魯公女》篇章,走的就是青年男女人鬼情的浪漫路線了。影片將原著中性情“疏狂不羈”的張生性格軟化,去掉了他在魯公女投胎后和別人結(jié)過婚的設(shè)定,并將魯公女的性格也現(xiàn)代化了,或許有些觀眾會被這段故事感動,但這個片段活脫脫就是古偶觀感,顯然也算不上什么能讓人嘆服的藝術(shù)杰作。
更何況,張生的人設(shè)乃至面孔,都和《白蛇:浮生》里的許仙太過相似,這種“模型復用”的既視感,同樣難讓人給出多高的評價。
最后,以蒲松齡和井下精怪為主角的《井下故事》,其實就是個引出其他故事的串場,不是主體,但自身也確實沒什么嚼頭可言,就是單薄。
各自梳理下來,結(jié)合豆瓣短評區(qū)前排的主流意見,《嶗山道士》《蓮花公主》《聶小倩》《魯公女》都是有褒有貶,其中《聶小倩》的巧思最少、劇本最無趣,比較拉低觀感。
而《畫皮》藝術(shù)性最佳,但由于某些情節(jié)和場景的恐怖、惡心,又會使相當一部分觀眾產(chǎn)生排斥心理。
總之,《聊齋:蘭若寺》中就沒有哪個篇章,夠贏得大多數(shù)觀眾的強烈喜愛;同時,雖然沒有哪部分爛到一無是處,但幾段當中,總有一些能惹不同觀眾“膈應(yīng)”的點,要說總的感覺,還是平庸大于驚艷。
拼盤意味著不統(tǒng)一
除了質(zhì)量參差之外,針對《聊齋:蘭若寺》票房的不冷不熱,還有一種公認的看法:六個故事的題材和風格不統(tǒng)一。
一部聊齋電影,在選擇故事時只注重經(jīng)典性,而沒太關(guān)注關(guān)聯(lián)性。以薄弱的”情“字為線索,把傳統(tǒng)道德教化、童趣童真,以“身體恐怖”解構(gòu)婚姻的成人邪典、古偶式的青年男女之愛雜糅在一起,既無法給觀眾帶來連貫的情感流,也使得影片難以調(diào)和眾口,覆蓋足夠垂直且廣泛的觀眾群體。
如果說《嶗山道士》的道德教化和《畫皮》的批判解構(gòu)、《蓮花公主》的童趣和《聶小倩》的成人愛情,還只是“沒那么統(tǒng)一”,那更糟糕的情況,就是互斥。
想象一下,一名低齡學生跟著父母來接受古典名著熏陶,看到勸人向善的《嶗山道士》和天真爛漫的《蓮花公主》,尚能維持興趣;但當敘事轉(zhuǎn)入《聶小倩》的民國情愛糾葛時,恐怕就不那么能集中注意力了。
而到了《畫皮》,陰森的氛圍和驚悚的場景更成了少兒不宜,“套畫皮”和“吃泥丸”兩幕,直接成為童年陰影,都有可能。
反過來說,針對《嶗山道士》和《蓮花公主》略顯“低幼”的某些批評,也不正是影片對目標觀眾定位不清晰導致的嗎?如果完全就是面向兒童的合家歡電影,反倒不太會出現(xiàn)這種聲音。
試圖囊括全年齡段觀眾的初衷,在實際放映場景中,其實可能遭遇“無年齡段完全適配”的尷尬。
還不光是年齡的問題,又比如,如果一位觀眾很喜歡《畫皮》中對壓迫性婚姻關(guān)系的剖析,那ta有不小可能持明確的女性主義立場。而這樣的觀眾,看到言情老套、人物造型還充滿“男性凝視”色彩的《聶小倩》,不要說有好感了,很可能就是直接的反感。
所以,追光采取拼盤式的創(chuàng)作手法,而非聚焦某個具體的知名故事詮釋《聊齋志異》,一開始,就是冒著很大的創(chuàng)作風險的。
而追光在“講故事”層面的些微進步,還不足以化解這些風險。上述關(guān)于觀眾年齡層和表達主題的矛盾,客觀上也是難以調(diào)和的。
也意味著多樣性和可能性
當然,盡管市場表現(xiàn)不盡如人意,但《聊齋:蘭若寺》在創(chuàng)作路線上的探索,還是有積極意義存在的。
這部電影,不僅是在152分鐘里探索了不同的故事題材,還和《愛,死亡和機器人》《中國奇譚》一樣,采取了“一故事一畫風”的視覺實驗,甚至在動畫材質(zhì)上,追光都探索了自己之前未涉及的技術(shù)和美學領(lǐng)域(毛氈)。
所以,即使在劇本方面并不盡善盡美,也是一次具有實驗意義的技術(shù)展示,不僅”秀肌肉“式地展現(xiàn)了追光工作室強大的技術(shù)儲備,也敞開了某些未來的可能。
大膽設(shè)想一下,如果《聊齋:蘭若寺》不是一部院線電影,而是一部將各個故事拆開的《聊齋奇譚》動畫單元劇,會不會因各集更加獨立的內(nèi)容形式和精良的制作,獲得比現(xiàn)在更高一些的風評呢?
完全有可能。
畢竟要說風格和受眾不統(tǒng)一,口碑很高的《中國奇譚》各集間,更是天差地別;要說水平良莠不齊,《中國奇譚》的第三集《林林》、第五集《小滿》、第八集《飛鳥與魚》,也都是觀眾公認相當平庸,甚至有些差勁的單集,風評并不比《聊齋:蘭若寺》中的任何一章要好——然而這并不妨礙全劇在豆瓣拿到8.7高分。
可見,電影和網(wǎng)絡(luò)劇集的”整體性“和各篇章間品質(zhì)的”齊一性“,在觀眾心中,還是有著不同的評判標準。
好在,追光未來的三部電影都不是拼盤形式,而是分別改編自《三國演義》、《水滸傳》的兩部商業(yè)大片,以及一部改編自魯迅生平的《朝花夕拾》。它們講述的肯定都是連貫的長篇故事。
得看這三部作品,才能排除《聊齋:蘭若寺》這樣非常規(guī)形式的干擾,真正判斷追光動畫的劇作水平,是繼續(xù)沒什么長進,還是在《長安三萬里》的蛻變之后,更上一層樓了。
作為觀眾,還是期待能持續(xù)有精品國產(chǎn)動畫電影出產(chǎn)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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